金风细细。叶叶梧桐坠。
绿酒初尝人易醉。一枕小窗浓睡。
李小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，让不自觉加速的呼吸回到自己的掌控当中。就在刚才，自己身体的主权便被身旁这个正与周公约会的孩子夺走了。顾巷睡得这么沉，什么都没做的她，对自己而言却什么都做了。她枕在胳膊上露出的一半侧颜，刚刚课堂上的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般的世间绝色也不过如此。她的身体随着一呼一吸微微起伏，几根发丝不安分地趁机垂下，为她的呼吸拂动。顾巷仅仅在书桌上卧着，就如同一尊圣洁而美丽的神像，让李小鹿心里激荡起朝圣的情绪与亵渎的妄想。
李小鹿悄悄趴在顾巷旁边的桌上，与顾巷面对面，眼神黏在她身上，也与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。呼吸带来的风，夹杂着课桌木板的工业气息、粉笔灰的微辣与带着顾巷体温的香气。这让李小鹿的心跳加速，汹涌的回忆随风而至。
还记得那个风很大的下午，教室的玻璃窗都被那风吹得叫苦不迭。李小鹿却站在窗边向外张望。平日里这种情况，自己一定会躲得远远的，但是那次她并不在乎打颤的窗。她看到了顾巷。顾巷正从操场向教学楼走来，在大风中，走一步，再走一步。她前倾着身体，一手盖着她的帽子，另一只手紧握着她的书包，走一步，又走一步。她正与这亘古不变的风战斗，即使头发被狂风扯乱也在所不惜，她只坚实的向前走。那一刻，李小鹿看着她，顾巷不仅是个战士，更是这风中的归客，从无尽的远方走来，行走在超越因果的锦缎之上，步履铿锵地穿针引线，将自己的目光和灵魂，与她缝在一起。
开学典礼的颁奖仪式上，顾巷上台领奖。李小鹿看着顾巷，就像瞻仰神圣不可侵犯的雕塑。在主席台上的顾巷拿着夺目的证章，她身后的镁光灯仿佛给她镀了一层金。她站在主席台中央，接受着教师赞赏的目光与全校同学的掌声。那是神明才有的待遇，那是遥远的信仰。李小鹿其实坐的离主席台并不远，但这一切都让她睁不开眼。在恍惚之间，她觉得自己是坐在很遥远的地方，校园、主席台都消失了，只剩下远处光雾中模糊的顾巷，与自己之间不断绵延的道路。礼堂中没有风，但李小鹿却像是被风吹来的沙迷了眼睛，眼角挂了几滴泪。
不过现在，顾巷像个婴儿般沉睡着，就在自己的面前。之前所有的距离都消失了，自己的归宿与信仰，触手可及。现在，她和她离得很近了。风，也消失了，只有温润的呼吸交织在两人之间。
顾巷的呼吸仿佛烈酒，每次呼吸都使得李小鹿沉醉。
李小鹿希望现在立刻发生一场地震，抑或是其他的天灾，可以与顾巷死在一起。她和她离的很近了，再近一点，也没有关系吧。她愿意为她献出一切，是人生的信仰，是病态的崇拜，是这一起死去愿望。当人们在瓦砾中看到她和她的尸体纠缠在一起，该是多么美丽又悲伤的一件事。李小鹿深感自己想法的可怕，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。青春期的冲动与荷尔蒙的催化，不断挑拨着她的神经。
她遇到了爱人。
她和她离的很近了。
她很轻地贴近她，把自己的嘴唇凑到她的眉梢。
“我一直特别喜欢你。
我想和你谈恋爱。”
顾巷翻了个身，给李小鹿惊出一身冷汗。